品读千年度量衡，浅议今日之计量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用武力征服了东方六国，推行“一法度衡石丈尺，车同轨、书同文”而且发了诏令，统一了全国度量衡，并在《秦律》之效律中严格规定了容器和衡器的允许误差范围（应该是最早的标准偏差了）。 度量衡的颁布在进行统治方面具有重要作用。在古代社会，计量被赋予的高度权威性。在法制计量的概念出现之前，计量的这种权威性，是有利于它的发展的，对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也是有利的。孔子终其一生所追求的“礼乐”，礼即周礼，周礼之中，对于度量衡有着明确的记载“朝诸侯于明堂，制礼作乐，颁度量，而天下大服“。度量衡分别代表长度，量器，重量的规范。国家机器的一系列运转:赋税，俸禄，兵器，城池，水利，生产，分配、交换等等，都离不开计量的技术保障。计量从本质上来讲，就有着深刻的政治含义。 

   两千多年前的秦朝，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太陌生了。毕竟那时候还用小篆呢，几人还识得？蔡伦的造纸术也还没发明，纸比丝帛还贵。太远了，太远了。那么在大家的意识之中，度量衡是否也如同阿房宫一样，如同一缕青烟，已经在历史长河中早已淡去呢？答案可能会让人大跌眼镜，因为事实其实是这样的——封建时代，按下表。 

1915年北洋政府公布《权度法》。

1929年国民政府公布了《度量衡法》。

1949年，新中国成立。

1952年8月，当时的政务院出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度量衡管理暂行条例（草案）》。

想不到吧，大家记忆之外的度量衡，是一种延续到现代社会的。这个词的终结，是在十年浩劫之后的1977年，在这一年，中国加入《米制公约》，成为当时米制公约组织的44个成员国之一，同年还参加了国际计量委员会（CIPM）和国际计量大会（CGPM）。同年，国务院颁发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计量管理条例（暂行）》。这一文件的颁布，使得中国的计量管理实现了有法可依，这是法制管理上的又一进步。意味着我国计量单位与国际单位制的接轨有了法律意义上的保障。

1985年，我国颁布了《计量法》（1986年开始实施），并于同年加入了《国际法制计量组织公约》，成为当时国际法制计量组织50个成员国之一。从这一刻开始，中国才算有了现代法制的计量。 
我真正想说的，才刚刚开题。刚才，只是在讲故事。

什么是计量呢？从字面上解，应该是计算与测量。最简单，最贴近生活的，买菜的秤，接近消失的杆秤也好，电子秤也好。加油站的流量计，家里的水电表。生病了，医生给你量体温，给你开药并且告诉你一日三次，一次两片。盖房子修路架桥设计图纸等等。都涉及计量。提笔写文，问什么要从秦始皇统一度量衡开始。就是因为计量是国家管理和运行的基础。这些当然只是举出的一些生活常见例子，从计量学的角度出发，似乎一切都可以“计量“起来，比如法治，就是用相应的律法（砝码）来评估和衡量人们的社会活动。是否违法犯罪，需要承担多少法律责任，要赔多少钱。法制的计量，即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计量法》。最新修订版发布是在2018年的5月。在这一年，关于计量同样有一件大事。世界计量组织大会决议，通过了用物理常数作为计量单位的基准。

可以简短的介绍一下，之前国际统一了用“米“，”千克“，”摄氏度“等规范统一了相关的标准。比如质量单位千克，1889年，国际计量大会用铂铱合金制作了一个一千克的标准砝码——国际千克原器，作为质量计量校准器具的标准物质。同时做了很多复制品送往世界各地，作为千克原器使用，以期达到统一单位的目的。同时，这些复制品会每隔一段时间送回巴黎比对校准，以此来保证量值传递。2013年1月，德国《计量学》杂志刊载研究报告称，作为标准质量单位的国际千克原器因表面遭污染而增重50微克。第二十五届世界计量组织大会的决议，将通过用物理常数作为计量单位的基准。即时间单位“秒”、长度单位“米”、质量单位“千克”、热力学温度“开尔文”、电流单位“安培”、发光强度单位“坎德拉”和物质量单位“摩尔”。 这七个国际基本计量单位将全面实现用量子等物理常数对单位制的重新定义。用最简单的话来解释，我们原来是有具体的“一米“的实物标准品，用来作为米单位制的标准。以此为基础，我们计算出了真空中光速为299792458m/s。而现在呢，我们是这么定义的”光在真空中行进1/299 792 458秒的距离为一标准米“。相对论没学好的同学，这会儿估计会骂这些开会的人闲的慌脑壳抽风。

Hmmmmm……关于计量的基本单位，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比如中国的斗，大斗小斗，各个朝代都不一样。所谓的尺，也是一直不固定。而同时期的欧洲，比如在英国有说亨利一世的胳膊长度便为一码的来源。第二个阶段，进入工业社会以后，1793年确定一米的长度为穿过巴黎的子午线长度的一千万分之一。同样在1793年我们确定了一千克的重量为一升纯水在零度的重量。这些数据时间里在传统经典物理学之上的。第三个阶段，就是现在的量子力学阶段了。标准嘛，就是上面让人看着发懵的那个。真空中光速是用相对论的理论算出来的，而普朗克常量也是一个固定值。即使以后还要修订新的标准。现在的数据，也可以直接换算过去。这对于计量史而言，是一个历史性的提升。

谈完了计量，作为计量人。想说一说计量法。展开计量法的发展史一看，中国的《计量法》是在1985年制定，1986年实施，已经三十多年了，至今为止并没有做过重大修改。这在我国数百布法律法规种极其罕见。在这里我仅贴出计量法总则。

第一条：为了加强计量监督管理，保障国家计量单位制的统一和量值的准确可靠，有利于生产、贸易和科学技术的发展，适应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需要，维护国家、人民的利益，制定本法。

第二条：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建立计量基准器具、计量标准器具，进行计量检定，制造、修理、销售、使用计量器具，必须遵守本法。

第三条：国家实行法定计量单位制度。 国际单位制计量单位和国家选定的其他计量单位，为国家法定计量单位。国家法定计量单位的名称、符号由国务院公布。 因特殊需要采用非法定计量单位的管理办法，由国务院计量行政部门另行制定。

第四条：国务院计量行政部门对全国计量工作实施统一监督管理。 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计量行政部门对本行政区域内的计量工作实施监督管理。

总则之中，提及最多的，便是计量单位，计量器具。这部法律，本质上是器具法。通篇涉及行为人的文字极少。同时，由于计量工作的主管单位在多次改革中不断变动。比如这一次计量法的修订，18年两会的呼声很高，但是因为机构改革，最终没能实现。既然是器具法，本质上就三点，计量器具，量值传递，量值溯源。现行的计量法，因为未能大改，还保留了太多计划经济的烙印，几乎全部都集中在对于计量器具的管理上，以行政手段管理计量器具的生产，流通，使用和校准。进口仪器，需要许可证。跟粮票时代差不多。量值传递和量值溯源。在市场化的环境下，本来不应该撕裂开来，传递是上到下，溯源是下到上。现在的大致情况，就是按行政级别，地区，行业的上下游逐级传递。至于溯源，很多时候则是无源可溯。基准标准，行业标准，统一管理的缺失。没有传递和溯源，怎么能保证计量的确定性呢？器具是死的，法规是死的。只有人是活的，管住仪器跟量值准不准没有什么本质关系，更何况管住仪器从何谈起呢？一两年一次的检定，本身工作繁复，效果甚微。2016年取消检定员证，2017年开始取消强制检定。单一来看，是一种进步，但这种进度，步子太小，前进太慢，更何况跑错了跑道。因为关于人的规定，还是没有。相比较于会计法中对于注册会计师的规定，计量法对于注册计量师只字未提。 熬死了检定员，结果自己还是个死跑龙套的。

当然，不管怎么样，机构改革和简政放权的大背景下，更多的政策和制度还是会按着保留公益性，经营性市场化的方向前进的。大江东去浪淘尽，技术机构改革大潮掀起来了，必定是改活一批，改哭一批，甚至改死一批。而第三方的检验校准市场，也会逐渐扩大。